面子跟裡子

他是年輕的智能障礙者，工作是清洗油槽；

衣服雖然洗過，但總是有油漬。

身上還佈滿了神經瘤。

人們總是避著他，

取笑著他比較遲鈍跟緩慢的動作跟言語。


媽媽帶著他去作某大慈善機構資源回收的義工，
希望累積功德讓他可以好轉...
阿姨帶著他去聽超知名多層次傳銷的成功大會，
認為可以激發未開發的潛力...
外婆要求他多多參與名山大廟的法會掛香拜山，
祈求神佛偉力可以保佑平安...

他自己找了教導身心靈療法的基金會，
先聽了幾場演講，又買了兩套有聲書。
然後轉存在手機中，有空就拿出來聽。

媽媽說這種基金會都要人家捐錢的...
阿姨說這種有聲書都是越買越多的...
外婆說這種身心靈沒有固定的神明...

他跟我說：
其實媽媽捐得更多，
其實阿姨買得更多，
其實外婆拜的也多。
但是他還是每個週六都會陪母親一起去作資源回收。
而且他還是定期陪著阿姨到成功表揚大會分發傳單。
最後他也會陪著外婆從第一進拜到最高一層的神明。
他從來沒有阻止過他們啊...

他疑惑的是：
如果輕度智能障礙如他都可以自我決定清楚的事情，
為甚麼他的親人還要用他們的既定印象來左右他呢？

真的，我懂。
因為他母親在第二次會談時，來談了不少，
有關於精神醫療心理治療～
根本就比不上作善事積陰德的理念。
所以她不準她兒子服藥，
即使睡眠狀況不好明天可能掉進油槽去也不可以。
她唯一肯定我的是：
我願意花時間聽她兒子講一些「沒有用」的話。
他說我在積陰德。
（靠！我覺得「當下」我的陰德積超快的啊！）

人活這一世，能耐還在其次。
有的成了面子，有的成了裡子，都是時勢使然。

36歲的輕度智能障礙，正在累積裡子。
60多歲的「正常人」，卻活在面子中。